大家好,我是蓝白。
这是一个比往年更让人迷茫的毕业季。
在6月15日的国新办发布会上,发言人付凌晖说了一句话:
“年轻人的失业率偏高,对此需要高度重视”。
这句话有两个背景。
1,全社会的失业率,是在下降的。
5月份,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是5.9%,比上月回落0.2个百分点。
其中,25-59岁就业主体人群失业率是5.1%,也比上月回落0.2个百分点。
农民工的就业,也在改善。
5月份,全国外来农业户籍人员调查失业率为6.2%,比上月回落0.4个百分点。
总之,5月份开始复工复产后,尤其是制造业重镇长三角恢复人流和物流,大龄的、从事基础工作的、整个就业市场的“基本盘”,算是扛过了上半年的困难模式,没出乱子。
2,年轻人的日子,越来越难熬。
5月份,全国16-24岁年轻人的失业率为18.4%,比上月上升了0.2个百分点。
按照往年的规律,每年3月-7月都属于毕业季。
按照国家统计局往年数据,每年的3月-7月,16岁-24岁人口调查失业率均会呈上升态势,在7月达到年内 点,而后逐渐下降。
今年也符合这个规律,但与以往不同的是:
上升得更快,更猛,更猝不及防。
3月,16岁-24岁人口调查失业率为16%。
4月,上升到18.2%。
5月,上升到18.4%。
3-5月份,16-24岁人群的失业率,全部高于往年水平。
我还查到一个数据,据《年大学生就业力调研》显示,截至4月中旬,仅有46.7%的应届生收到工作录取,远不及去年同期的62.8%。
关键是,压力 的时候还没来。
全国年高校毕业生数量约为万人,同比增长18.2%。
毕业生的 量,与同比增长速度,全部达到历年来 。
25-59岁,16-24岁,这两个年龄段的就业形势,似乎也符合现在不同群体的观感。
一个很典型的现象是:
前两天,蓝白说5月的出口、汽车、制造业、房地产,跟4月相比,都出现了复苏的势头。
因为疫情最猛的一波冲击过去之后,数据确实在变好。
可从很多人的反馈来看,基本都是“没感受到、不相信、不想听”。
我觉得可能有两个原因。
1,在互联网上,年轻人的声量更大。
比如我看后台,大部分朋友的年龄段,集中在25岁左右,男性占比将近9成。
这个年龄,恰好跟青年失业率高的年龄段,是重合的。
而其他的就业主体,比如唯唯诺诺,养家糊口的中年人,比如下班只想刷短视频放松的普通人,他们对这个话题无感,沉默寡言。
2,因为话题太过宏观,只是基于4月份的环比变化。
且不说,这种复苏迹象能不能传导到你我的工作和薪水。
即便感知到了环境的变化,大家还是倾向于输出情绪。
对此,我很理解。
平时对着同学老板同事,天天戴个面具保持微笑,已经够累了。
好不容易休息会,再跑到网上互相鼓劲喝鸡汤,这不符合我们的作息规律。
说回就业这件事。
要讨论背后的成因,蓝白觉得,首先还是要明确概念。
城镇调查失业率,跟登记失业率,是两个概念。
调查,是统计局的调查员,按样本户,主动入户的方式。
登记,是个人去劳动部门办就业失业登记证,是被动方式。
显然,找不到工作,谁会闲着没事去办失业登记证。
这种被动的登记方式,往往受地方上的操控,很容易造成失真。
远远不如统计部门主动出击,拿着表格挨个去问,数据来得真实。
调查失业率这个指标,从年启动,直到年,才 次发布了数据,年开始,才每个月公布一次数据。
所以,诞生时间这么短的数据,一旦披上了“有数据以来、有史以来”的外衣,就具有一定的蒙蔽性。
也就是说,担忧是对的,重视是对的,但不要过度渲染。
重点来了:什么样的人,才能算做调查失业人员?
年龄在16周岁以上,有工作能力而未工作、近三个月内寻找过工作,且有合适的工作能在两周内开始工作的人员。
请注意这段话的含义:
1,16岁以上,有力气,有头脑,有能力工作。
2,最近3个月在找工作,只要找到合适的,直接就能上岗。
符合这两个条件,却还是找不到工作,这确实让人很不爽。
这两个条件里,隐含了一个失业率的核心特征:
工作意愿。
我不想上班,也不想上学,家里有矿也好,父母养着也罢,精打细算也行,总之不想去上班,谁劝都不行,这不叫失业。
我特别想工作,找了好几个月,却没人要我,这才叫失业。
努力找工作的人,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。
从这个角度,我们再来审视青年失业率的上升,会有不一样的思考。
,年的困难模式,对年轻人的冲击更大。
在具备强烈的工作意愿前提下,青年失业率持续走高,这绝非能用“这一届年轻人眼高手低”之类的词粗暴打标签可以解释的。
一定跟外界形势有关。
上面说了,年轻人对经济复苏是不敏感的,除了互联网的固有特征以外,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:
上游原材料、中游制造业、出口订单、核心城市新房与二手房的成交、汽车销量,这些数据,确实是宏大经济体系的支柱。
但这些行业,并非年轻人的容身之所。
对青年就业有决定性作用的,只有一个行业:
服务业。
东方证券陈至奕的报告指出:
“接触式”服务业(比如居民服务、住宿和餐饮业),在疫情之后修复不足,而从以往就业数据来看,这恰恰是吸纳16-24岁就业人员的重要行业。
除此之外,互联网、教育行业面临的监管,可能也对相关就业尤其是年轻群体的就业产生了负面影响。
一个直接的证据是:越是大城市,青年失业压力越大。
光大彭文生的数据:
疫情之下,大城市就业压力反而更大,-年,31个大城市失业率平均比全国失业率低0.11个百分点,年以来则平均高0.15个百分点。
1,大城市是年轻人的向往之地,这一点不用多说。
2,疫情传播主要通过人员流动来实现,大城市作为区域枢纽,面临的疫情风险更大。
比如,5月前3周,全国18个大城市地铁客运量同比下降44%、加权平均拥堵指数下降7%,而同期全国百城拥堵指数已经实现1%的同比正增长。
3,大城市线下服务业就业占比更高,教培、互联网扎堆,受影响也更大。
服务业复苏缓慢,失业压力加剧,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。
一句话:保就业,尤其是年轻人就业的关键,是保服务业。
第二,吸纳大量年轻人的服务业企业行为出现变化,这是疫情发生后出现的新现象。
中金宏观段玉柱的报告里说:“后疫情”时期,青年人与主体人群的就业表现分化,跟不确定性之下,企业的成本决策有关。
在面临疫情带来的短期压力和长期不确定性时,企业减少人力成本开支的常用方式,有三种:
缩招、降薪、裁员。
其中,“招新”是成本扩张型的举措,涉及的是增量变化而非存量调整,不像裁员和降薪那样会损害在职员工的权益,执行阻力较小。
但因为疫情带来的高度不确定性,比如,说不定明天写字楼就封了,说不定一周后就能上班了。
这就使得,企业未来可能随时迎来业务反弹。
这样一来,企业就不会轻易解雇在职的成熟员工,以便一旦疫情后需求修复便可以快速复产。
所以,疫情压制下,企业更多选择了缩招、降薪来“共克时艰”,而非轻易裁员。
表现在失业率上,那当然就是:
就业主体人群失业率平稳,而青年人失业率走高。
顺着这个思路,蓝白觉得,企业这种“左右横跳”的行为变化,背后还隐藏了一个逻辑:
只求自保,不求扩张。
前段时间,有篇文章传得挺广,《当资产负债表不想奋斗了》。
还是那个例子已经被举烂的日本,泡沫破灭导致资产价格急剧下降,让大量公司和家庭都资不抵债。
辜朝明的研究说:年后的资产价格暴跌,让日本损失了万亿日元的财富,而造成的缺口又让企业和家庭进行了至少15年的净债务偿还。
"虽然对单个企业来说,偿债是正确且负责任的,但是当所有企业都开始同时这样做时,就会造成严重的合成谬误(FallacyofComposition)。这种令人恐慌的局面,就是所谓的资产负债表衰退。"
特定的外部冲击,从根本上改变整个社会的行为目标。
是的,当大家的脑子里都是“先还债再说吧”,借钱的欲望必然下降,从而使传统的财政和货币刺激手段失效。
这篇文章,包括最近这些年讨论衰退、泡沫的文章,都反复把日本拿出来当靶子。
在青年失业率走高的背后,是特殊的年,越来越多的公司,选择低负债、不扩张、保守经营。
隔壁这段历史,老是被拿出来“鞭尸”。
一方面,能充当人们的保守情绪投射,不想重蹈覆辙。
另一方面,又是众人对未来不可测的深深忌惮。
前段时间,蓝白做了一期“提前还贷”的视频。
企业和家庭,因为资产负债表受损,而不得不增加储蓄、减少消费和投资、归还债务和去杠杆。
其实意思都差不多,跟前些年的疯狂借贷的财富幻觉年代比起来,环境变了。
但我觉得,对这个话题,尽量避免情绪宣泄。
拿最近半年的遭遇和感慨,与隔壁失去的20年做对比,值得商榷。
粤开罗志恒有份报告,叫《资产负债表不是不想奋斗,只是被现金流量表束缚了手脚》。
一方面,他们在论证上,使用了扩大化的解释,把资产负债表受损跟“衰退”划等号;
另一方面,在经济和政策含义上,又使用了原始解释,将日本“失去的二十年”作为参照。
话是拦路虎,衣服是渗人的毛。
简单粗暴的套用概念,这显然不客观。
在服务业受损,青年失业率走高的背后,更多的是“现金流量表冲击”。
资产负债表衰退,是因为资产价格暴跌导致微观主体资不抵债,因此首先需要稳定资产价格,同时政府部门要加杠杆,以对冲私人部门降杠杆。
现金流量表的冲击,是居民和企业入不敷出,要做的是帮助私人部门开源节流,缓解资金链紧张。
前者,是“重症需下猛药”。
后者,是“帮一把,扶上马”。
今年的政策,已经有很多了。
对个人,给中低收入群体补贴,发消费券或者现金,汽车减购置税,降房贷利率降契税,刺激耐用品消费。
对企业,落实留抵退税、缓缴社保、减免房租、延缓支付利息。
对于地方政府,财政也在全力保基层运转。
保障青年就业这一块。
我查了今年的政策,对毕业生,很多地方能免除今年要偿还的国家助学贷款利息,延期期间不计复利、不收罚息、不作为逾期记录报送。
明年开始,不再发放本科和研究生的就业报到证。
自主创业的有补贴和兜底,灵活就业的可以申请社保补贴。
健全毕业生就业网上签约系统,延长报到入职、档案转递、落户办理时限。
线下服务业场景的修复,包括酒店、旅游、住宿、餐饮,这需要更灵活的防疫措施,最近我看到不少城市的常态化核酸时间都延长到了72小时,线下服务业的复工要求也在降低。
还有,互联网、教培、房地产,这三个大量吸纳就业的领域,有更明确的监管预期。
居民的消费和购房支出,是企业的收入,企业的工资支出,是居民的收入,下游企业的订单支出,是上游企业的收入。
通过一揽子的措施,使各部门的现金流进入良性循环,对未来有稳定预期的经营环境,企业招人的意愿,才会放大。
至于工作意愿的变化,过度教育造成的劳动力供给和用工需求错配,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,改天再聊吧。